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

百科 2023-03-26 71
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

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
——馬一浮的易學建構及其價值
李虎群
來源:《周易研究》2022年第4期


摘    要:在現代學術轉型的背景下,馬一浮的“六藝論”系統建構了“六經皆理”的思想體系。作為六藝論的整體綱領和根本原理,馬一浮的易學思想直承伊川、朱子,同樣具足了其六藝論的系統性特質,可以在“本體”“工夫”“境界”的理論框架中得到深切著明的呈現。他建構了理本體的易學本體論、以言行為中心的學易工夫論和易道十大的境界論。馬氏易學彰顯了易學在六藝之學中的地位和價值,會通了宋明理學和經學兩大學術傳統,並在儒佛會通的視域下理性、系統地統合且呈現了中國哲學的根本性義理,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。

關鍵詞:《易》;馬一浮;本體;工夫;境界

作者簡介:李虎群,中國政法大學哲學系副教授,主要研究方向:中國哲學史、佛教哲學、儒家樂教

    馬一浮的“六藝論”是在現代學術轉型背景下,從整體上系統反思傳統學術的理論成果。六藝論不是傳統經學史意義上對經文的章句疏解,而是高度抽象地提煉出六經所表顯的根本義理,並和人心蘊含的道德性理相互融通,所謂“《詩》主仁,《書》主知,《樂》主聖,《禮》主義,《易》明大本是‘中’,《春秋》明達道是‘和’”【1】;其核心即“六藝之本,即是吾人自心所具之義理”(《泰和宜山會語》,第41頁)。
   六藝之理,各成體系而又互融互攝,共同構成了一個結構完整、邏輯嚴密的思想系統。馬一浮認為,在這一思想系統中,“《易》為六藝之原,亦為六藝之歸”【2】。作為六藝的根原和旨歸,馬一浮的易學思想同樣具備體系性特徵,在巨集觀上系統地呈現了易學的根本義理。   馬一浮對易學的建構集中體現在《觀象卮言》這部易學專著裡。《觀象卮言》共計三萬多字,全書分為八個章節:第一章講明《周易》宗旨、八卦次序和觀象之本;第二章闡釋“吉凶”“德業”和觀象之要;第三章“審言行”,闡明用《易》之道;第四章“辨小大”,指明《易》道精微,有十種大;第五至第八章依次闡釋這十種大義。
   此書內容的結構性和體系性非常明顯,對應於宋明理學研究所常用的理論範疇“本體”“工夫”和“境界”——第一章揭示易學本體,第三章闡明學《易》工夫,第四至八章讚歎易學之境界。第二章觀乾坤之象,知易簡之道,則是由本體轉向工夫的關鍵和樞要。   在“本體—工夫—境界”這一結構性理論框架下【3】,《觀象卮言》“直抉根原,刊落枝葉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296頁)的初衷可以得到清晰的呈現,馬一浮散見於其他著述中的易學思想也可以得到邏輯上的安放,其會通儒學、援佛證儒的思想進路也可以在不同層面上得到更加細緻入微的闡明。目前學界從這一視角展開的研究尚付闕如,本文即嘗試由此入手,揭示馬一浮易學建構的思想內容、學術特色和理論價值。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
一、理本論的易學本體論     馬一浮易學的主幹是程氏易學,是循著《伊川易傳》“接著講”。他說:“伊川作《易傳》,重在玩辭,切近人事,而後本隱之顯之旨明,深得孔子贊《易》之志,故讀《易》當主伊川……至歸宗義理,必以伊川為法也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5頁)同時,馬一浮亦不廢象數,頗為推崇朱熹的《易學啟蒙》:“治《易》當以義理為主,至漢宋象數,亦不可不知,實則求之《啟蒙》,約而已足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5頁)概言之,馬氏易學是以程朱易學為基礎,並廣泛攝取宋明諸儒甚至華嚴、禪宗之說而成的思想體系。    基於對馬氏易學學術淵源的把握,我們可以更精準地理解馬一浮對易學宗旨的界說。《觀象卮言》開篇即引用了《說卦傳》所云“昔者聖人之作《易》也,將以順性命之理,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,立地之道曰柔與剛,立人之道曰仁與義”和《繫辭傳》所云“《易》之為書也,廣大悉備,有天道焉,有人道焉,有地道焉。兼三才而兩之,故六,六者非他也,三才之道也”,接著開宗明義地指出:   是知三オ之道所以立者,即是順性命之理也。凡言理與道,有微顯之別。理本寂然,但可冥證;道則著察,見之流行。就流行言,則曰三才;就本寂言,唯是一理。性命,亦渾言不別,析言則別。性唯是理,命則兼氣;理本純全,氣有偏駁,故性無際畔,命有終始。然有是氣則必有是理,故命亦以理言也。順此性命之理,乃道之所以行。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299頁)
    程頤以理為中心闡釋易理,提出“易,變易也,隨時變易以從道也。其為書也,廣大悉備,將以順性命之理,通幽明之故,盡事物之情,而示開物成務之道”【4】。在理事關係上,他明確提出理是世間永珍的本體:“至微者理也,至著者象也。體用一源,顯微無間。”(《二程集》,第689頁)馬一浮易學也是以“性命之理”為核心展開的,認為“世界由此安立,萬事由此形成,而皆一理之所寓也”“天下事物種類雖多,皆此一理所該攝”(《泰和宜山會語》,第30、19頁)。    同時,馬一浮也持“性即理”之說,他把“性”“命”“理”“氣”放在一起進行比較,認為“性”“理”是同一個維度的範疇,是純粹的、整全的、無邊際的;而“命”“氣”則是另一個維度的範疇,是偏至的、駁雜的、有始終的。“順性命之理”,更精確的說法是“循順性理”,意即以性理為本體,以性理為主宰,生命順此而行,率性順理即是遵道而行。    基於“性即理”的立場,馬一浮認為陽明的“心即理”之說不夠嚴密。他說:“陽明‘心即理’說得太快,末流之弊便至誤認人慾為天理。心統性情、合理氣,言具理則可,言即理則不可。”(《馬一浮集》第一冊,第591-592頁)“心即理”之說容易讓學人魯莽承當,錯把人慾當成天理,陷入癲狂而不自知。
    所以,馬一浮只說“心具理”,而從不說“心即理”。此一字之差,足以反映馬一浮治學運思之嚴謹、辨名析理之邃密。“心具理”,是說此理內具於心,並不在外,故不當向外尋求,而應向內體究,“理本寂然,但可冥證”。問題在於,此理究竟是何面目?要回答這一問題,就必須理解馬一浮對“心”“理”範疇的分疏。    馬一浮一面繼承了朱子的太極為理說,認為“太極者,一理至極之名;兩儀者,二氣初分之號。一理不可見,於二氣見之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299頁);一面又推崇邵雍的“心為太極”說,稱“邵子曰‘心為太極’,此語最諦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2頁)。太極為理又為心,非但不自相矛盾,反而正是馬氏易學的精微之處:    心本象太極,當其寂然,唯是一理,無象可得;動而後分陰陽,斯命之曰氣,而理即行乎其中,故曰:“ー陰ー陽之謂道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5頁)心有動靜之分。心寂然不動時,只是太極至極之理,此時的理隱微無象而不可見,只可在離言絕慮中悟證。如馬一浮所言:“此理不墮聲色,不落數量,然是實有,不是虛無,但可冥符默證,難以顯說。”(《泰和宜山會語》,第30頁)心念一動,即分陰陽、兩儀、四象、八卦,種種象隨之而有,顯著明察,理行乎其中而有跡可循,故人可“觀象”明理。此即馬一浮所言:“曰儀、曰象、曰卦者,皆表顯之相。其實皆此性德之流行,一理之著見而已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57頁)太極之理本不可見,而於心動象生處可見。所謂“心為太極”,是說固然可以“用太極來表象一心”,但其意思是“心之本來之象、本體之象為太極”。心體寂然時,“唯是一理”;心動時,“理即行乎其中”,故“心為太極”的言下之意仍是在說“理為太極”,因而太極為理與太極為心並不矛盾。
    實際上,馬一浮認為性命之理就是心之本體。他說:“聖賢千言萬語只明此義。說性命之理乃是顯此心之本體,說三才之道乃顯此心之大用,所以作《易》垂教,只是要人識得此心耳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55頁)“象只是自心之影”,“實則觀象即是觀心”。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2、309頁)《易》“順性命之理”,其實就是說“變易之象易見,不易之理難見,見此則簡易之用得矣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4頁)。“《易》本隱以之顯,即是從體起用。”(《泰和宜山會語》,第14頁)所謂“從體起用”,就是由一心之動、卦爻之象看見不易的太極之理,進而得到易簡之用。    馬一浮認為,聖人作《易》,揭示的就是“從體起用”“順性命之理”的道理。“聖人者,即是用《易》之人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249-250頁),是易理的實踐者和實證者。而一般人不能一時證悟此理,需要在一心變動、易道流行處觀象窮理,即用歸體,切實下一番學《易》的工夫:“性命本正,而不知順其理者,乃違性而逆命……六子效乾坤之用以成萬物,人必效六子之用以合乾坤,方可儘性至命。所以觀象,其義在此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4頁)這就引出了馬一浮的學《易》工夫論。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
二、審言行的學《易》工夫論    工夫論是馬一浮六藝論的核心環節。馬一浮論為學工夫,汲取了佛教頓漸之分的思想,認為“儒者示教之言亦有頓漸”,“上根之人,一聞千悟,撥著便轉,觸著便行,直下承當,何等駿快,豈待多言?但上根難遇,中根最多,故孔子曰:‘中人以上,可以語上也;中人以下,不可以語上也。’”(《泰和宜山會語》,第62頁)    一般認為,濂溪、明道天資高,其學適合上根學人,可謂頓教;伊川、朱子工夫密,普適群機,可謂漸教。馬一浮雖也有取於頓教,如雲“盈天地間莫非經也。寒暑晝夜,陰晴朝暮,乃至一人之身,語默呼吸,作息行止,何莫非《易》”(《馬一浮集》第三冊,第938頁),但他秉持的主要還是漸教路線。
    《觀象卮言》第一章分為“約旨、卦始、本象”三部分,分別闡釋易道以理為本、卦象始於太極、觀象本於一心的道理;第二章圍繞《繫辭傳》“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大業”一段“原吉凶、釋德業”。馬一浮接著觀象之本即是觀心的論斷,主張“吉凶定於八卦者,實則定於一心之動靜耳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5頁),進而指出吉凶與一心之動靜的關係是“動而得其理,則陰陽剛柔皆吉;失其理,則陰陽剛柔皆凶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6頁)。    這裡需要指出兩點:其一,馬一浮所說的“吉凶”,並非指功利境界的得失,而是指儒家意義上的順理悖理或佛教意義上的染淨迷悟:“‘吉凶者,言乎其失得也。’此如佛氏之論染淨迷悟,非同世俗之計成敗禍福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6頁)其二,“得其理”,不是頓教意義上的究竟“證得”本體之理,而是漸教意義上於本體發用處“知得”此理。    具體而言,“果能知《易》,即能用《易》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9頁),而“法象莫大乎天地”,“體乾坤,則能知《易》矣,是以觀象必先求之乾坤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8頁)。觀照乾坤之象,遂成為馬一浮學《易》工夫的先務。效法乾坤之象,得乎易簡之道,才能順理趨吉,成就盛德大業,但“聞說易簡,便以為已得之,談何容易!須知求之實有功夫在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16頁)。以第二章為樞紐,《觀象卮言》第三章提出了“審言行”的工夫論:觀乾坤,則知其用備於六子也;順性命,則知其理不離五事也。蓋六子各得乾坤之一體,故欲體乾坤,則必用六子;五事並出性命之一源,故欲順性命,則必敬五事。
    效乾坤之用者,莫大於坎、離;順性命之理者,莫要於言行,故上經終坎、離,下經首鹹、恆。聖人示人學《易》之要,所以“崇德廣業”者,必以言行為重也。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13頁)    馬一浮認為“體用”重重無盡,他把太極八卦按照“體用”關係分為四個層次:“以六十四卦望八卦說,則八卦為其體,六十四卦為其用;以八卦望乾坤說,則乾坤為其體,六子為其用;以兩儀四象八卦望太極說,則太極為其體,而兩儀四象八卦為其用也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06頁)所以他說六子各得乾坤之一體,乾坤之用備於六子,欲體乾坤,必用六子。    “五事”,本指《洪範》所云“貌、言、視、聽、思”,馬一浮則結合《論語》“顏淵問仁”章裡的“視聽言動”,把“五事”解釋為“視、聽、言、動、思”。“欲順性命,必敬五事”,即是他在《洪範約義》裡所說的“性即理也。理事不二,理外無事,亦即性外無事。約之以五事,以為萬事根本。五事皆盡其理,然後萬事皆無失職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224頁)。
   馬一浮認為,五事可以統攝萬事,而言行又可以統攝五事,這是因為言行發之於思而為視聽之用。“視聽者,思之存。言行者,思之發。思貫五事而言行亦該餘三,就其見於外而能及人者言之也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14頁)    在馬一浮看來,以言行來涵括萬事,還可以在《周易》中得到證明,如《大畜·象》曰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,以畜其德”,《家人·象》曰“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恆”,《繫辭上》曰“言行,君子之樞機,樞機之發,榮辱之主也”;特別是《繫辭上》終之以“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”,《繫辭下》終之以“將叛者其辭慚,中心疑者其辭枝,吉人之辭寡,躁人之辭多,誣善之人其辭遊,失其守者其辭屈”。    馬一浮認為,凡此種種,均表明學《易》工夫恰恰在於人們最易忽略的日常言行,“庸言庸行,人最易忽,不知此乃是入聖之要門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16頁)。
    為了深入闡明言行是學《易》之樞要,馬一浮發前儒之未發,將五事與八卦相配,觀八卦之象,體五事之理,做出了別開生面的闡述。茲據《觀象卮言》列表如下,以顯其說: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    馬一浮認為,八卦之象即體現了用《易》之道。具體地說,思用乾坤,因為思通達大道,而乾坤定位乃大道之原。視聽用坎離,因為聲入心通、物來即照,就是坎離水火相互濟及之象。言之沉默不語,為艮止之象;言之出語道說,則為兌說之象;而言之由己及人,則是艮兌山澤通氣之象。行之出世行道,為震起之象;行之隱居遁世,則為巽伏之象;而行之由近及遠,則是雷風相薄之象。
   馬一浮認為,正因為五事與經卦具有這種對應關係,《周易》卦序才會“上經終坎、離,下經首鹹、恆”。“上經終坎、離”是因為,“觀乎‘重明’‘繼照’,以‘化成天下’,所以‘與日月合其明’;觀乎‘習坎’‘心亨’,以‘習教事’,所以‘以音聲為教體’,視聽之功也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15頁)。這裡,馬一浮還是以視聽之道來觀別卦坎、離之象,認為這就是坎、離居上經之末的原因。不過,視聽既然統攝於言行,學《易》之要故當以言行為重,故馬一浮接著闡釋了“下經首鹹、恆”的原因:    合艮、兌而成鹹;“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”,“言”之感以虛受也。合震、巽而成恆;“君子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”,“行”之久而不易也。下經首鹹、恆,明人道之應乎乾、坤也。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15頁)
    傳統觀點認為,鹹、恆表夫婦之義,以寓人倫之本,故居下經之首,如《正義》所言:“乾坤象天地,鹹恆明夫婦。乾坤乃造化之本,夫婦實人倫之原。”【5】明確地以言行詮表鹹、恆,則是馬一浮的獨特看法,這一思想是其“言為艮、兌之象,行為震、巽之象”的自然延展。    馬一浮對此進一步解釋說:“或以《序卦》明言男女夫婦,今何以言行說之?不知《易》凡言男女,亦猶言陰陽剛柔,皆象也。如言‘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’,何以下文緊接‘乾以易知,坤以簡能’,此與男女何涉邪?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18頁)這實際上延續了他六經皆理的理路。另外,言行可以涵攝夫婦,而夫婦卻不能涵攝言行,如若鹹、恆兩卦單一地、明確地指向夫婦,則會把佛教等缺乏夫婦一倫的學術體系排斥在外,勢必造成六藝論無法統攝世間一切學術的後果,這是馬一浮以言行釋鹹、恆的內在原因。    馬一浮視“言行”為人道之原始,故把“審言行”當作學《易》工夫之關鍵,即精審言行,切己體察,時時刻刻留意,在在處處用心,用“敬”“義”夾持工夫:“聖人吃緊為人處,便教汝謹其言行。然不用敬義夾持功夫,開口舉足便錯,如何得相應去?各宜自勘,勿以為老生常談。”具體而言,“‘敬以直內’,是用艮也;‘義以方外’,是用兌也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16頁)。“敬”“義”夾持工夫,主要見於復性書院學規第一條“主敬為涵養之要”及《宜山會語》“說忠信篤敬”“說視聽言動”等篇章中。限於篇幅,此不贅述。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
三、嘆十大的易學境界論
    《繫辭》有“卦有小大,辭有險易”之說,如小畜、大畜、小過、大過等卦,一般是以陰陽為小大,即陽得時為大、陰得時為小,陽性卦為大卦,陰性卦為小卦。馬一浮則強調,“知‘卦’有小大,則知‘道’有小大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21頁),相比《易》卦之小大,學人更應關注《易》道之小大。由此,他引申《繫辭》“夫《易》廣矣大矣”“《易》之為書也,廣大悉備”等讚歎《易》道廣大之語,指出《易》道之大,義有十重,即周遍、包蘊、自在、無礙、無盡、無方、無為、不測、即物、無我,進而歸納為三重:    不易故大,是顯其理之常也;真常絕待,故非斷,即當於佛氏之言“體大”。變易故大,是顯其氣之變也;緣起無礙,故非常,即當於佛氏之言“相大”。簡易故大,是顯其用之神也,於不易中示變易,於變易中見不易;“不捨一法,不立一法”,乃許“隨處作主,遇緣即宗”“言滿天下無ロ過,行滿天下無怨惡”,雖大用繁興而其體恆寂,是故“可與酬酢,可與祐神”,即當於佛氏之言“用大”。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22頁)
     把《易》之三義和佛教“體、相、用”三大結合起來,是馬一浮的一大創見。“三大”說是《大乘起信論》的核心內容,後成為華嚴宗重要的理論框架。具體而言,“體大”,即《起信論》所說的“一切法真如平等不增減”【6】,也就是華嚴宗所謂的“一真法界”;“相大”,即《起信論》所說的“如來藏具足無量性功德”(《大乘起信論》,第575頁),也就是華嚴宗“法界緣起”的終極追求“事事無礙境界”;“用大”,即《起信論》所說的“能生一切世間、出世間善因果”(《大乘起信論》,第575頁),也就是華嚴宗所謂“依體起用”的“海印三昧”和“華嚴三昧”。顯然,馬一浮這裡是援佛說儒:不易之理,真常絕待,即是“一真法界”之“體大”;變易之氣,緣起無礙,即是“事事無礙境界”之“相大”;只說不易,易墮常見,只說變易,易墮斷見,在不易中示變易,於變易中見不易,就能雙離斷常二見,如禪者所謂“不捨一法,不立一法;隨處作主,遇緣即宗”,也即如《孝經》所謂“言滿天下無口過,行滿天下無怨惡”和《繫辭》所謂“可與酬酢,可與祐神”,此即是“用大”。如此一來,馬一浮就把佛理涵攝在《易》道大義之中,“故《易》教,實攝佛氏圓頓教義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81頁)。    易學境界,廣大精微,“大”字之義即有十重三大。進一步地,馬一浮又從類別和內容著眼,闡述了《易》道的十種大,即:教大、理大、德大、位大、人大、業大、時大、義大、器大、道大,更加具體而微地彰顯了易學境界。以“十”為數,對易學境界做出系統性闡發,是馬一浮的獨創。“大”義有十重,種類也有十重,顯然受到了華嚴宗“十重玄義”以“十”表示圓滿的影響。    這十種大,又可分為四類:教是能詮,理是所詮,教大理大,是《易》教隱微之理體、施教之原本;德是能證,位是所證,德大位大,是《易》教之前提依據;人是成己之仁,業是成物之智,時是所遇之時,義是隨時之用,人大業大時大義大,是《易》教之步驟方法;器是萬物之總彙,道是實理之顯現,器大道大,是《易》教由隱趨顯之發用、次第施教之極果。
     馬一浮認為,六藝之教,教體皆大,而《易》為六藝之原,故為至大。《易》教之大,固然表顯於卦象爻辭等,但更重要的是《易》道所示性命之理大,所以不可以執爻象為教體,而應觀爻象以窮理。這裡需要注意兩點,其一,《易》教何以會產生?馬一浮據《繫辭》“作《易》者其有憂患乎”“明於憂患與故”等語,認為《易》教出於憂患。“此明教起因緣,兼顯教體之大。聖人吉凶與民同患,其辭不容不危,其情不容不懼……故知憂患而作,乃是聖人之情。聖人何優?憂民之自罹於凶咎耳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29-330頁)聖人知道天地萬物同出一源,故吉凶與民同患;凡俗不明此理,所以“世俗迷倒,妄計天地是天地,萬物是萬物,人是人,我是我,都不相干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275頁),《易》教正因此而有。
    其二,《易》教如何能發生效用?馬一浮結合《中庸》起首三句指出:“道為教之所依,性為道之所出。若無此性,道從何來?教從何起?言行與道相應始名為教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31頁)這就是說,教出於性命之理,但只有知行合一、言行與道相應,才能有真正之教。換句話說,易教境界基於言行工夫。實際上,馬一浮闡發的全部易學境界,就是本體性命之理經過綿密言行工夫而全體呈現的大易之境。    關於德大,馬一浮認為德是得此本體性命之理,“得此理者名之為德,德之為言得也。乾得之而為健,坤得之而為順,人資於乾坤而得之為易簡。故曰‘易簡而天下之理得’,又曰‘易簡之善配至德’也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38頁)。至德即是合於天地的乾坤健順之德,這也是易簡之道;乾坤合德,為德之本,六十四卦《大象》所言都是修德,都可涵攝於乾坤至德之中。馬一浮又結合《繫辭》“天地之大德曰生”“生生之謂易”的“生”義,深入闡明瞭天地之德:    就其隱者言之,則謂之寂;就其顯者言之,則謂之生。成象之謂乾,效法之謂坤,理之顯者也。故曰“乾坤毀則無以見《易》”。“生生之謂易”則於顯中見隱,於氣中見理,於變易中見不易,夫然後“至賾而不可惡,至動而不可亂”,而易簡之理得矣。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40頁)
     顯然,這段話延續了馬一浮闡釋“易有太極是生兩儀”的理路,“天地之大德曰生”和 “太極生兩儀”的“生”都是“本隱之顯,從體起用”,乾坤是“寂然之理”的顯發,所以“乾坤毀則無以見《易》”。反過來講,“生生之謂易”,就是在萬物生生變易之象那裡看到隱微之理,即“顯中見隱,氣中見理,變易中見不易”。天地生生之大德,就在於一方面顯現了理體的發用流行,一方面又在變易流行中可見寂然之理。馬一浮結合“體用”“隱顯”闡釋天地生生之德,相較傳統對“鳶飛魚躍”之天地生意的體驗式解說,更加理性明晰,已經具有了現代學術理性化言說方式的特徵。在德大之後,馬一浮接著闡釋了位大。不同於以往易學家多把“聖人之大寶曰位”的“位”解為“權位”,馬一浮認為“位”指向的是“德”,有德則得位,失德則失位。他說:“曰‘成位乎其中’者,德合乾坤則無往而不位也。在天而天,處人而人,時則不同,位未嘗異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44頁)這句話的意思是說,得易簡之理的有德者,由於德合乾坤,不拘何地,皆為得位,或者說是“無往而不位”。於是,“位”不再拘滯於外在的富貴權位,而是指向了主體人的德性修養。
     同時,易教得以實施的前提不再是人罕擁有的權位,而是人人可學的道德。由此,馬一浮接著闡釋了實施易教的次第方法,即“人大、業大、時大、義大”的易學境界。易道之大,必由人興,故《易》曰“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”“苟非其人,道不虛行”。馬一浮認為,《易》對“人”的各種稱號,如聖人、賢人、君子、大人等都是表德:“中正所以表剛柔之德,大人以表具此德之人。然學者莫向卦爻上覓,要識此德此人,須向自己心性中求之,否則終不可得,只成虛說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48頁)所謂“人大”,就是指能夠實證“大德”之人的境界遠大。並且,此德此人,都是指向內在,指歸自己,故須在人自己的心性中體會尋求。    如此,易道便具有了普遍性意義,成為了人人可行之道。順性命之理而立人之道,即有《易》道之成己成物、崇德廣業,即所謂“業大”。化裁通變、證德興業,必與時偕行,隨時變易,即所謂“時大、義大”。“欲知時、義者,應如是會:夫寒暑、晝夜、訊息、盈虛,時也;或出或處,或默或語,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義也。若以隨人為時、徇外為義,則失之遠矣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47頁)時,是隨時變通,動靜不失其時;義,是義之與比,語默不失其正。隨人為時、徇外為義,是圓滑世故、投機鄉愿,是德之賊;只有“隨時變易以從道”,才能得《易》道“時大”“義大”之理,進而成就“器大”“道大”之境。
    《繫辭》曰:“形而上者謂之道,形而下者謂之器。”馬一浮指出,道器實為一體,只是有隱顯之別:“寂則曰理,通則曰道,其實一也。立二名而義始備,從而二之則不是。然以道望理,則理隱而道顯;以器望道,則道隱而器顯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51頁)    寂然之理,流行而化,則為三才之道,是為本隱之顯。“理”“道”分說,這層義理才易講明,但實則“理”“道”本一,只不過有隱顯之別而已。“器”“道”亦是如此,“天人一理,故道器不二。器者,道之所寓也。凡民,故心外有物;聖人見器莫非道也,故道外無事,器之所在,道即在焉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52頁)。    具體的“器”物和抽象的“道”理不是分離隔閡的,而是一體二名,有顯有隱。常人見器而不見道,聖人見器即是見道,是因為常人不知天地人物本是一理。同以性命之理為體,卻成聖、凡兩用。馬一浮的易學建構,就是要鼓舞世人興發志意,轉凡成聖,由體起用,共同達至大《易》潔淨精微的殊勝境界。
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
四、馬一浮易學的學術特色和理論價值    馬一浮處於中國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時代,傳統中國面臨著艱難的現代轉型,此際之學術除了探究“天人之際”“古今之變”,還增添了“中西之別”的維度。馬一浮在這種時空交錯的時代背景下建構的易學體系,具有鮮明的學術特色和理論價值。      首先,馬氏易學立體呈現了易學在國學(六藝之學)中的地位和價值。易學史上雖然有《易》為五經之原的說法,但缺乏系統性的論述和呈現。馬一浮的易學則是構成其六藝論的一個重要環節,這就彰顯了易學在國學中的地位。如果借用馬一浮喜用的“隱顯體用”的理論框架,則易學為隱為體,詩、書、禮、樂、春秋之學為顯為用。也即是說,易學是六藝之學的本體和依據,而詩、書、禮、樂、春秋之學則是易學的開演和實現。這既加深了對詩、書、禮、樂、春秋之學的抽象理解,又豐富了對易學的具體把握。
     其次,馬氏易學立足程朱,進而會通了理學和經學兩大學術傳統。馬一浮極為推重宋明理學,認為這是中國學術史上的一座高峰,“濂、洛、關、閩諸儒,深明義理之學,真是直接孔孟,遠過漢唐”(《泰和宜山會語》,第4頁)。這一論斷源於他對中國學術流變的考察,他認為,“玄學弊在蹈虛,義學救之,剖析入微,而完全落於語言文字。禪學出而空之,掃蕩ー切,而鹵莽承當者誤認人慾為天理,弊病更大。於是理學出,一切都是實理,誠識禪學之病也”(《馬一浮集》第三冊,第959頁)。     在他看來,老莊王弼的玄學多玄言而少實理;天台、華嚴等佛教義學剖理精微,但又陷於繁瑣名相之中;禪宗應時而現,直指人心,但容易使人未證言證,魯莽承當,錯把人慾當成天理。於是,理學應運而生,識破禪宗末流之弊,所言皆是實理,故理學集中國學術之大成。正因乎此,馬一浮強調,研究理學不可侷限於理學,還必須研究之前的學術流變,如此才能深入理學堂奧:“學者只治理學,便易涉於籠統,故須兼治玄學、義學、禪學。”(《馬一浮集》第三冊,第959頁)馬一浮的理學,是融攝了玄學、義學和禪學的門庭廣大的理學。基於此,馬一浮的易學體系,既立足於伊川、朱子,又超越了伊川、朱子,建構了審言行的工夫論和嘆十大的境界論,進一步豐富、發展了理本論的易學本體論。
     晚清以來,西學東漸,現代學術轉型背景下的分科治學成為必然,而經學很難納入現代知識分類體系,面臨著淡出中國學術視野的邊緣化處境。正如朱伯崑先生所說,“近代以來,講經學史的,不談其中的哲學問題;講哲學史的,又不談其中的易學問題”【7】。馬一浮這種以理解易的思想進路,本質上是一種哲學進路。這對於緩解經學和哲學的緊張關係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,值得繼續深究。其三,馬氏以理解易最突出的特色是會通儒佛。宋明儒治學基本遵循“氾濫釋老,歸本六經”的路線,熊十力、梁漱溟等現代學者仍在一定意義上承襲了這一路線:熊十力歸本大《易》生生健動之學,並由此批評佛學耽虛滯寂;梁漱溟則提出文化型別學說,認為佛學雖高,卻不合時宜,故應排斥。相比之下,馬一浮學佛、用佛而不闢佛的態度非常鮮明。     近代佛教改革運動的領袖太虛法師也注意到了這一特點,他說:“馬君於禪宗語錄,臺賢教義,亦研習得相當純熟,引之比合儒言,乃往往恰到好處,使儒道藉以輝煌炳耀,大有非宋、明道學諸儒所能及者。”【8】從學術史的角度看,馬一浮的儒佛會通達到了一個歷史新高,較之宋明儒又往前推進了一步,可以說是“氾濫釋老,歸本六經;六經皆理,佛儒道同”。
    馬一浮的會通儒佛在易學上體現得尤為鮮明,茲擇取一個儒家闢佛的經典案例予以說明。程頤曰“聖人本天,釋氏本心”(《二程集》,第274頁),認為佛教以心法起滅天地,忽略了天地萬物的客觀之理。馬一浮雖然自稱“吾學從朱子得來”(《馬一浮集》第三冊,第1056頁),但他卻明確反對朱子以此說闢佛:三才之道,總為太極……在佛氏,則謂之ー真法界,以名言不同,遂生異義,善思可得……朱子謂儒家本天,釋氏本心。本天者,謂理之所從出也;本心者,謂法之所由生也。知天為一真法界,是何異之有?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131頁)儒家所謂《易》道太極之理和佛教所謂“一真法界”只是名言不同而已,實則“天”就是“一真法界”,“本天”“本心”並無不同。“一真法界”是華嚴宗揭示的世界實相,即無盡緣起顯示的萬事萬物相即相入、重重無盡的事事無礙境界。馬一浮一再強調“《華嚴》可以準《易》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130頁),即認為一多相即、心物交融的“一真法界”和真常絕待、緣起無礙的《易》理名異義同。
    對於馬一浮的這一論斷,我們需要做進一步的分析。“本天”“本心”的內在理路是:“天”是客觀外物,“心”是吾人之心,“天”“心”之分背後的邏輯其實是“心”“物”之別。馬一浮認為“本天”“本心”並無不同,背後的邏輯是其“心物不二”之說:“從來學者都被一個‘物’字所礙,錯認物為外,因而再誤,復認理為外。今明心外無物,事外無理,事雖萬殊,不離一心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9頁)    所以他說:“天地者,吾心之天地也;萬物者,吾心之萬物也……《易》是吾心之《易》;此之謂性命之理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35頁)他甚至說:“更無心外法能與心為緣,是故一切法皆心也。是心能出一切法,是心遍攝一切法,是心即是一切法。聖賢千言萬語,只明此義。”(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第355頁)這些論說,顯然受到了華嚴宗心法相融、一即一切的法界緣起觀的影響。    馬一浮易學建構的理論意義遠不止以上所述。比如,他在“本體—工夫—境界”的理論框架下,簡潔清晰地呈現了易學的體系性內容,展示了一條與“以西釋中”之路不同的國學研究的可能路徑;又如,馬一浮在儒佛會通的視域下,更系統、更理性地統合並呈現了中國哲學的根本性義理,這就為進一步從史、論兩方面系統研究中國哲學,並由此溝通、融攝西方哲學奠定了較好的理論基礎。總之,馬一浮的易學思想具有豐富的理論價值,值得我們繼續深入研究。
《易》的本體、工夫和境界


註釋

 1 馬一浮《泰和宜山會語》,瀋陽:遼寧教育出版社,1998年,第15頁。下引該書,僅隨文標註書名與頁碼。 2 馬一浮《復性書院講錄》,濟南:山東人民出版社,1998年,第296頁。下引該書,僅隨文標註書名與頁碼。 3 馬一浮疏解周敦頤的《太極圖說》時,首先對該書做了結構劃分:一、顯體;二、辨用;三、嘆德標宗。這和《觀象卮言》的體例是一致的。詳見馬一浮《馬一浮集》第一冊《太極圖說科判》,杭州:浙江古籍出版社,1996年,第707-709頁。下引該書,僅隨文標註書名、冊數與頁碼。 4 [宋]程顥、程頤《二程集》,北京:中華書局,1981年,第689頁。下引該書,僅隨文標註書名與頁碼。 5 [魏]王弼、[晉]韓康伯注,[唐]孔穎達疏《周易正義》,北京:北京大學出版社,2000年,第163頁。 6 [南朝陳]真諦譯《大乘起信論》,載《大正藏》第32冊,臺北:新文豐出版公司,1983年,第575頁。下引該書,僅隨文標註書名與頁碼。 7 朱伯崑《易學哲學史》第一冊,北京:崑崙出版社,2009年,第53頁。 8 太虛《論復性書院講錄》,載《太虛大師全書·書評》,臺北:善導寺佛經流通處,1980年,第339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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