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《激盪四百年》的第629篇

紹泰元年（公元555年）二月初二，蕭方智從尋陽來到建康，入居朝堂，暫稱梁王，以太尉王僧辯為中書監、錄尚書、驃騎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，加陳霸先為征西大將軍，以南豫州刺史侯瑱為江州刺史，湘州刺史蕭循為太尉，廣州刺史蕭勃為司徒，鎮東將軍張彪為郢州刺史。

然而，還沒等蕭方智的屁股坐熱，外國干預勢力來了，逼著他下台。

在派兵護送蕭淵明歸國前，高洋派殿中尚書邢子才飛書建康，給王僧辯送去一封信，信曰：「你們立的嗣君年齡幼小，不足以承擔治國重任。貞陽侯是梁武帝之侄，長沙王之後，以他的年齡和資望，可保金陵不失，所以朕把他立為梁主。你們應該安排舟艦去迎接他，和他共建國家。」

二月初四，蕭淵明也寫信給王僧辯，要求前來迎接他。王僧辯回信道：「當今的嗣主血統來自皇帝，又受命於先帝，是合法嗣主。您如果能到朝廷為官，一起匡扶王室，那麼伊尹、呂望之使命，都會歸於您。如果您回朝廷來是想主盟，恕我不敢從命。」

二月二十三，北齊上黨王高渙攻克譙郡，向王僧辯施壓。二月二十八，蕭淵明又給王僧辯寫信，王僧辯還是不答應。

三月，蕭淵明抵達東關，散騎常侍裴之橫帶兵抵禦。北齊軍司尉瑾、儀同三司蕭軌南侵皖城，晉州刺史蕭惠獻出州郡投降。

三月初六，北齊軍攻克東關，殺了裴之橫，俘虜幾千人。得知消息，王僧辯大驚失色，帶兵屯駐於姑孰，準備接受蕭淵明。

五月，王僧辯派使者向蕭淵明上表，確定君臣之禮，又派另一使者到北齊上表，讓兒子王顯和王顯的母親劉氏、侄子王世珍到蕭淵明那裡當人質，又派左民尚書周弘正到歷陽去奉迎蕭淵明，並要求確立蕭方智為皇太子，蕭淵明姑且答應了他。

蕭淵明要求帶著身邊三千名衛士一起入主建康，王僧辯擔心衛士太多會生出變亂，只接受了一千名散兵。

五月二十一，王僧辯派龍船備法駕去迎接蕭淵明。蕭淵明和高渙在江北盟誓，第二天才從採石渡過長江。

於是，南梁的車輛南渡，北齊的軍隊返回北方。王僧辯對北齊軍心存疑懼，把船停在長江中流，不敢靠近西岸。北齊侍中裴英起護送蕭淵明南渡，和王僧辯在江寧會面。

五月二十四，蕭淵明進入建康，看到朱雀門痛哭失聲，迎接他的群臣也痛哭流涕。

五月二十七，蕭淵明即皇帝位，改元天成，遵照承諾，立蕭方智為皇太子，以王僧辯為大司馬，陳霸先為侍中。

王僧辯迫於壓力向高洋服軟，侯瑱和慕容儼之間的戰事卻還未結束。

當慕容儼剛進入郢州時，侯瑱等人就突然出現在城下，慕容儼隨機應變防守，侯瑱始終無法攻克。慕容儼還乘隙主動出擊，大敗侯瑱等人。

後來，郢州城裡糧食吃光，慕容儼帶領守城軍民煮草木的根葉和靴皮、衣帶角等來充饑，同甘共苦堅守半年，部下始終沒有離心。

六月，蕭淵明即位後，命侯瑱等人撤去對郢州的圍困，回鎮豫章。

然而，高洋認為，郢州城在長江以南，難以防守，就把它割讓給了南梁。慕容儼歸國後，望著高洋悲傷得不能自抑。高洋叫他走近前來，拉著他的手，脫下帽子看他的頭發，嘆息良久。

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戰爭，開始於高洋的頭腦發熱，結束於兩國的和好，唯一的價值就是證明慕容儼很能守，至於死傷的士兵無人在乎。

六月初三，高洋又下詔，因梁國稱藩，凡南梁百姓都遣送回南方。

蕭淵明能夠登上帝位，依靠的是高洋。如今，高洋主動撤兵，還沒有在建康留下一兵一卒，他這個皇帝也就成了傀儡，全都是王僧辯和陳霸先說了算。隨著北齊軍的撤退，王僧辯和陳霸先的矛盾開始激化。

當初，王僧辯和陳霸先兩人共同消滅侯景，感情深固。王僧辯為兒子王頠迎娶陳霸先的女兒，正趕上王僧辯母親去世，沒有來得及成婚。

此時，王僧辯居住在石頭城，陳霸先住在京口，王僧辯對他推心置腹，王顗多次勸說父親要對陳霸先有所提防，王僧辯不聽。

等到王僧辯迎納蕭淵明為帝時，陳霸先派使者苦苦勸阻，爭辯不休，使者為此往返幾趟，王僧辯不聽。

陳霸先對此很不解，也很惱火，對親信道：「武帝子孫很多，只有蕭繹能平定侯景之亂，為祖宗報仇雪恥。他的兒子有何罪，為何要廢了他？我和王公同為先帝託孤重臣，而王公現在一下子改變主意，對外依附戎狄之邦，不按次序擁立天子，他到底想幹什麼？」

陳霸先的意思很明白，你王僧辯如此行事，一定懷有異心。其實，陳霸先錯怪了王僧辯，有異心的是他，王僧辯純粹是骨頭偏軟。

不管如何，陳霸先不甘心淪為北齊的附庸，他開始秘密準備幾千領戰袍和錦採金銀等作為賞賜部下的物品，準備起事，幹掉王僧辯。

八月，南梁邊境有人報告稱，北齊軍進行大調動，已經抵達壽春，將要南侵。王僧辯信以為真，派記室江旰通知陳霸先，讓他有所戒備。陳霸先藉機把江旰扣留在京口，準備藉此機會偷襲王僧辯。

九月二十五，陳霸先召集部將侯安都、周文育以及徐度、杜棱一起密謀策劃。

杜棱認為這件事很難，不願參與，陳霸先害怕秘密泄漏，用手巾絞住杜棱，使之悶絕在地，然後將他軟禁。

接著，陳霸先部署將士，分賜金銀布帛，命侄子、著作郎陳曇朗留鎮京口，掌管州府政事，又派徐度、侯安都率領水軍直逼石頭城，自己親率步騎從江乘、羅落與之會合。

當天夜裡，各路兵馬一起出發，並帶著杜棱隨軍同行。知道這次進軍真正目的的人，只有侯安都等四個將領，外人都以為是江旰來徵調軍隊抵抗北齊的進犯，所以沒有人感到奇怪。

儘管陳霸先起兵是為了個人功業，但我還是支持他的。至少，他表現得更像個爺們兒，有抱負，愛臉面，骨頭硬，有一股不服輸的英雄氣。